Tomorrow is yuki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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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呃啊。”

华经过厨房，看到弟弟正在端详自己买回来的橙汁。“怎么了？”

“姐，你喝过这个吗？”青少年指着果汁盒上的“100%”。“配料似乎只有浓缩橙汁和水。”

“那不是很好嘛，纯果汁哦。”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这个不好喝啊，有苦味，还很酸。我以前喝过一次，对比一下加了添加剂的橙汁，还是那个好一点。”

“所以？”

“太纯粹的东西通常意料之外的不太好。”

“你还这么小，能不能阳光一点？”

“我可不小。”

华表示妥协，于是放任这个比自己晚出生少数年月的青少年像喝水一样喝光了一听可乐。如果是平日里她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每天每天都能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稍微宽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弟弟喝完了可乐，觉得稍微有点不对，皱起眉头看向长姐的背影，“你要出门？”

“嗯，和朋友出去。”华头也不回地回答，打开防盗门，“作业写完了吗？快点完成比较好哦。”

“姐……”欲言又止的语气把华又拉了回来，摆出“还有什么事”的表情，换来了憋了许久的一句话：“我有个朋友。想找个舞伴一起跳舞。男的。”

华刻意做出思考后惊喜的转变过程，“不错，我考虑一下。”

弟弟立刻大声说：“不许答应他！”

“我说了我要考虑一下……考虑一下再拒绝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现在要去见朋友，”做姐姐的面不改色，“你明白吗？”

“哦……”青少年困扰地摸摸头，忽然睁大眼睛，冲到门口大声问：“什么朋友啊？！”

·

天气还有些寒冷，华站在公园门口时觉得裸露在外的脖颈被冷风抚过，但并没到值得瑟缩起来的程度。时至春日，公园的游人不少，她并没有来回踱步的欲望，只是安静地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早开的春花。

距离收到录取通知书不过才过去一天时间。仿佛梦一样的高中时光似乎就在这一天开始真真正正开始了结束的前奏曲，这种猛然发现自己一个月后就要到一所陌生的学校开始四年生活的情感让人猝不及防，同时又有点庆幸好歹算是考上了目标学校，至少不用担心要回校复读……

华轻轻摇摇头，视野中出现远处的山丘。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人从身后靠近，紧接着视野中便出现了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花朵。

三枝还带着水珠的百合花，花心处带着些微绿色，用牛皮纸简单地包着光滑的花茎，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三咲华的面前。她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伸出手接过花束揽在怀里，“给我的？”

“……咳。”岩泉揉揉鼻子，似乎努力抑制着自己有点得意的表情。“我来晚了吗？”

“没有啦，谢谢你送我花。”华抬起头冲岩泉笑笑，“岩泉君，你最近在打排球吗？”

“当然啦，”总觉得岩泉似乎长高了一点，是错觉吗？“虽然很快就要各自加入新队伍了，不过以前的队友还是会在一起打球。”

“他校的朋友也会一起吧？”

“现在不就是和他校的朋友一起去看樱花吗？”

少女三咲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面对岩泉耿直的回答，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还是笑了一下啦。

那座跨越山谷的桥在春光中连线条都柔和了几分，聚在一侧的游人们多数是来踏青的，这个时候再向下看，仍然非常遥远，但是恐惧已经减轻了许多。

而那棵红色垂樱就盛开在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只要稍稍低头，甚至都不用踮脚或探身，就能看到一树如火焰般摇曳的花朵，绚烂得如同黄昏时雨后天边嚣张的火烧云。

“那就是……”华拖长尾音，“要形容的话，该怎么说呢？”

“死不悔改。”岩泉撑着栏杆，随口回答。

“嗯，就是这个。”华忍不住点头赞许岩泉的回答。“即使每年都会提早凋谢，可是竟然活到现在……真坚强。”

她忍不住再一次感叹，这个地方明明是所谓自杀圣地呢，如果碰巧在三月下旬怀着自杀的心来到这里，看到这样一棵任意妄为的树，是否会因此产生丝丝缕缕的“想活下去”之意呢？又或者，觉得死在这样一棵美丽的树旁边也算是死得其所……三咲华不禁因为自己的想法露出了笑容，虽说因此而露出笑容实在有点奇怪，但是如果非要死的话，自然是死在美丽的地方比较好吧？

“虽然说有点不合时宜，”突然听见岩泉说，“不过很美啊。”

华突然没来由的窘迫，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低头看着怀里的百合花。“我以前一次都没看到过……因为以前不太敢往下看。”

“真的吗？”岩泉问，“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怕啊？”

“打练习赛那次，你们队那群二年生看你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他们觉得你什么都不怕。”

“什么啊？”华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岩泉君，土汤都和你说了什么啊？”

这一次岩泉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抉择了一下才开口。“都说了是男人间的对话，不能告诉你。”

华也没有追问。“毕竟那孩子夸你帅气呢，岩、泉、前、辈。”

“……三咲。”岩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涨红了脸扭过头。华看了觉得太过有趣，小声补充说：“你看，现在就不太帅，岩泉君。”

“你别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岩泉连连摇头，用肢体语言一再表示“别问了、别问了”，这让华觉得此刻的自己在岩泉看来是个反面角色，没想到他挪开目光之后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不，还请别告诉我。”这回轮到华一再摇头，“一点都不要说，我会忍不住想的。不过、不过啊，人是不可能无所畏惧的。而且，岩泉君你看起来才是什么都不怕。硬汉形象。”

岩泉微微睁大眼睛。“害怕毒蛇算不算？”

“算是算啦。虽然大多数人类都害怕毒蛇。”

某种意义上，在提及自己所恐惧的事物时第一反应是毒蛇的岩泉，真是值得称赞。华在还有点凉的春风中忍不住碎碎念，这样的人物说不定百里挑一。而显然这位百里挑一的人物现在带着微妙的期待表情，也许是因为他希望自己能就“三咲华无所畏惧”这件事举出反例。

“……好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华再次问自己是否愿意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告诉这位前王牌，“我特别怕疼……因为……”

轻得像一声叹息。没了音儿的少女不动声色地把百合花靠在自己的左肩，试着挡住脸。

岩泉似乎扭过头来了。

“很惊讶吗？”

“当然惊讶！因为——呃，谁都不喜欢疼痛的感觉吧？但是……”

谢谢你，竟然还记得那句“别提那件事了”。“……说真的，”华深吸了一口气，“岩泉君。你是不是……现在还觉得我想自杀？”

岩泉似乎没太理解问题。“一般来说……如果你不想自杀的话……肯定不会用刀割破手腕吧？”

“你就没想过……”华无声地笑笑，“如果我要自杀，我应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因为超市门口有太多人会阻止我去死，或者说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那我应该通知媒体全程直播，还有……一个想自杀的人为什么要去超市买一堆计划中我肯定用不到的东西呢？”

岩泉被问住了，他许久没有回答。

“还有上次在这里的时候，还有、还有……你为什么一直就不肯相信，我肯定不会自杀呢？”华小心翼翼地问，“我看起来很想死？”

岩泉依然沉默着。华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她悄悄放下手里的花，尽量不动声色地看向岩泉——

竟然是一脸羞愤交加。

嗯？

“……岩泉君？”

“你生气了吗？”岩泉盯着远处的樱花。

华看着岩泉的侧脸，“……没有。”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代表决定赛那天我们打算回去的时候，来应援的校友都在鼓掌。然后我就数了一下……”岩泉说，“……这不是挺多的吗。”

他没有说出自己究竟数了什么。

“所以我之前觉得我不太明白女孩子在想什么，也不太想知道，因为我没见过多少女孩子……”岩泉慢慢地转过头，目光好像停留在华左肩的百合花上。“但是那大概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刻意地停下来，似乎是想表明自己原本并没打算停下来。

“因为我不太明白你在想什么，可是我想知道。”

这是个多么合理又多么强词夺理的理由，可是华觉得耳根发烫。

岩泉伸出手，一瞬间华来不及猜测他想做什么，可是下一秒，岩泉轻轻从她手里抽走百合花，说：“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啦。”华想要夺回百合花，岩泉恶作剧似的把它们举高，但是表情却并不符合这个场景，只是平常的很严肃，“三咲，要是你觉得可以接受这个说法，那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信。而且就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华再次试图伸手够百合花无果，岩泉仍然没有把花束还给她的意思。

“其实之前发生了很多事，关于之前为什么要用刀割破自己的手腕。从我有记忆开始，到我去学跳舞，还有不再跳舞的这段时间……不过说来话长，我怕岩泉君你不信。”

“我信。”

“还有、还有……至少在我还健康的这些年，我绝对不会自己结束生命的。绝对。”

岩泉伸直的手臂在这一瞬间松弛下来，华顺利地抢回自己的百合花，把它们揽在胸前，看着面前的岩泉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笑容。

“因为世界很美。”

 

FIN.

 原本以为一定会坑掉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是写完了; ;谢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人！感谢在过去的每一章送来小红心和小蓝手的小伙伴，以及特别感谢认真写下评论的小天使【比心

 最初想写这个故事仅仅是因为偶然在书上看到关于仙台的自杀圣地的文字……文中提到的桥、山谷和山某种意义上是指青叶山，事实上也是这样，只是现实中的那座桥的人行道一侧是有更加可靠的防护措施的_(:з」∠)_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基本上在大纲中列出的点，自觉已经全部写出来了……那么就再次感谢读到这里的你吧，期待下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