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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黒夜久の日2017】假如猫从世界上消失(上)

黒夜久好き!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第三个黑夜久日啦嘿嘿嘿////

不过非常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过了两年半产出却没有多少【咦

相比起去年和前年的贺文,今年的贺文唯一获胜的地方大概是长度(…… 还有就是根本没在谈恋爱这一点我觉得我做得很漂亮【自豪【不是 不过大概是因为身心都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战线拉了大概三个月,从开始写到全部完成中间隔得太久,所以我自己看的时候觉得前后完全不是同一篇文章【土下座

……开玩笑啦w文题玩了个梗,但是其实与内容没有多大的联系。最后收笔的地方字数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因此分成了三篇发布,如果嫌弃它太长的话,请不要大意地直接退出界面吧;;还有一些想说的话,留在了全文结束之后,有兴趣的话,请看一下。

至于这个故事的内核,大概只是想写写夜久视角下的两个人吧wwww总而言之,今年份的黑夜久——

 

·上篇基本上没有主将大人

·人物崩坏注意

·有大量私设出没注意

·研磨意外地活跃

·以上ok?

 

我,夜久卫辅,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奇幻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的同班同学,在第一学期的结业典礼上,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似乎回味了一下我刚才的问题之后,问我:

 

“黑尾铁朗是谁?”

 

1

 

三年五组作为本年级组人数居中的代表,共有三十五名学生,班级的桌椅刚好排列成五列,每一列七个人,换座位时会采取抽签的方式。

 

上一次换座位我有幸抽到了靠窗倒数第二座的位置,还被黑尾嘲笑说“明明就是主角的座位可是夜久你却根本没有主角相”……然后这家伙抽中了我后面的座位。并且连续一个月通过踢我的椅子腿表达对自己抽中了“主角的龙套同学之位”的不满。这人真是恶劣。

 

我冲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喘息声,时至七月末,教室里因为门窗紧闭而有点闷热。我走近教室的最后一扇窗,那里有一张课桌,桌角因为搬运时的事故出现了磨损。这是我的课桌。

 

椅背后空空如也。

 

原本有三十五套桌椅的教室,现在只剩下三十四套。

 

缺少的那一套,属于我的朋友黑尾铁朗。

 

现在,他和他的课桌一起消失了。

 

事情的起因仅仅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疑问。今天是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我们取完了成绩单,去礼堂参加结业典礼。鉴于暑假即将到来,每个人都有点浮躁,即使是在校长讲话时,台下也总是充斥着不安分的窃窃私语。大家自由分配座位,身边大多不是同班同学,我也如此,只不过我的理由是被人群冲散了……

 

结业典礼结束后,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座位,有的径直冲出礼堂去享受假期生活,有的留下来寻找要好的朋友,还有的大概是学生会的成员,已经开始收拾折叠椅和杂物……

 

而我,在人群里寻找了半天黑尾的身影,仍然无果。这家伙昨晚问我要不结业典礼之后去吃个东西吧,我说没那个兴致——

 

“这就是你不对了,夜久,怎么可以拒绝主将的邀请呢?”黑尾煞有其事地说,“我请客。”

 

“这还算是有点姿态。”我满意地点头,“就这么定了。”

 

然而就在今天,我搜寻了很久也找不到黑尾的身影,最后无奈只能放弃,只是离开礼堂时看到了同班同学,忍不住还是要抱怨几句。

 

“夜久,”他冲我挥挥手,“怎么愁眉苦脸的?”

 

“别提了。”我叹了口气,“你今天看到黑尾没有?”

 

我的这位同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没太听清似的,“你说谁?”

 

“黑尾啊。”我在这一刻尚且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诶,别问我了。”他摇摇头。

 

……

 

“……开什么玩笑?”我说,“我说黑尾,黑尾铁朗啊?你不认识?”

 

他脸上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黑尾铁朗是谁?”他问。

 

“都说了别开玩笑啦!”我粗暴地截断了他的尾音。“真是的,那家伙又做了什么蠢事惹到你了吗?我打给他就好了……”

 

说着我飞快地掏出了手机,迅速在通讯录中搜寻姓名以“く”开头的人,可是无论如何检索关键字……

 

都没有一个名为“黑尾铁朗”的人。

 

我的心跳得很快,打开通讯记录,没有无备注的号码。邮箱里毫无所获,我和黑尾两年多来充斥着废话、冷笑话和互相指责的邮件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刚刚应该还在觉得我莫名其妙的同学,此时有点担忧地看着我,“夜久,你没事吧?”

 

“……没事,刚才真是抱歉。”我僵硬地笑了笑,扭头离开。“还有事,先走了。”

 

还有一个地方,如果我要找他。

 

那就是排球部。

 

黑尾作为主将,手里有一把活动室钥匙,而另一把备用钥匙挂在直井老师的办公室,因此大多数时候大家都会等着黑尾开门。他大抵还算是个守时的人,这点是不容易改变的。今天是假期开始前的最后一天,我们并没有安排训练,但是惯例还是有空的人在活动室门口碰个头,随便扯几句,确认下训练计划,然后各自约饭约游戏,亦或者飞奔回家去看动画。

 

当我来到活动室门口时,已经聚集起来的人有海、芝山、犬冈、列夫、山本和福永。我迫不及待地冲到海面前,想问他黑尾去了哪里,但是……

 

“海,”我喘着粗气,“我们这一届的主将,是你吗?”

 

海露出困惑的表情,“夜久,发生了什么吗?”他大概不理解我的烦恼吧。“是我,没错的。”

 

仿佛一阵狂风袭来,吹走了我曾经经历过的、无法否认的两年多时光。

 

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捏紧了背包的背带。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我何德何能,让海大人亲自来捉弄我。

 

有人凑近,是芝山。他很担忧,也很疑惑地说:“夜久前辈,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说,“芝山,你来排球部的时候……主将就是海吗?”

 

芝山的表情有点微妙,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骗人的,一定是在骗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见海的唇形,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列夫凑过来,这小子一定很吵……

 

怎么可能嘛。那家伙存在感那么强烈。

 

最终有人把我拉回现实世界,他在轻轻扯我的衣角。我抬起头,是研磨。

 

“夜久君?”他看着我。

 

……对了!研磨!研磨!如果是研磨的话!一定可以——一定不会忘记吧!

 

我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犹豫,开口就问:“研磨,你还记得黑尾吗?黑尾铁朗?”

 

研磨看着我,那双猫眼让人看不透情绪。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回过头去嗔怪地说“为什么大家都陪着阿黑胡闹”,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我。

 

“不记得。”他说,“夜久君,我不记得了。”

 

我伸出手,想掐掐自己的脸,但是手不听使唤。

 

“怎么会呢。”我说,“怎么可能呢……连研磨……连研磨都不记得他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低着头,眼眶开始发热,手里还攥着手机。通讯录里没有黑尾的手机。

 

我以为黑尾会在下一秒出现,放肆地嘲笑我这么容易被骗,还这么容易就哭出来。

 

但是他没有。

 

一只纤细的手微微颤抖着伸过来,轻轻拂过我的脸,也许是想替我擦眼泪吧,但是不得要领。

 

“夜久君,夜久君。”是研磨的声音,再度把我拉回现实。“不要哭。”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抱歉。别担心我,遇到点麻烦事,很快就会解决。”

 

说完我就逃跑了。不管不顾,相当狼狈。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原本约好要一起去吃东西的,可是现在也没意义了……

 

那家伙一定会嘲笑我吧?

 

我总算渐渐停下脚步,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非常莫名其妙的流泪,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看到脑内出现了另一个自己,穿着队服,冷漠地看着我,不满地说:“喂,你真的是夜久卫辅吗?”

 

他摇了摇头,又接着说:“这么容易就哭出来还是个高中生呢,真逊。”

 

被自己的脑内人格指责,大概就是黑尾消失带给我的影响之一吧。他对我充满了不满,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对自己主人格不满的勇气,总之他最后说了一句“是那家伙的话会做什么呢?”,然后就消失不见了,大概是拒绝理我……

 

“搞什么……”我喃喃着,“黑尾那家伙这种时候只会插科打诨,说什么‘吃饭最重要’……”

 

十五分钟后我在拉面店门口遇到研磨时,有一丝欣慰地想,黑尾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还是没有完全消失嘛。

 

而研磨显然并不这么想,他安静地坐在我旁边吞咽面条,直到最后一口汤喝尽时才说了句话。

 

“你直接回家吗?”研磨问。

 

“嗯。”我犹犹豫豫地点头。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他说话的时候让我想起过去常常看到的场景,他和黑尾站在一起,漫不经心地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我黯然地想,可我不是黑尾。

 

2

 

研磨曾经去过我家几次,因此他对于这条路并不陌生,尽管如此,我还是惊讶于他对去我家的路的熟悉程度。

 

“研磨记得很清楚啊,去我家的路。”我随口说,研磨并没有什么反应,不置可否地轻轻点头。

 

“你……不急着回家吗?”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不要紧的。”研磨仍然非常平静。

 

“这样啊……”我拉长了声调。

 

之后便是短暂的沉默。我看着前方的路,眼前再度浮现出黑尾的脸,那家伙无所事事地打着哈欠,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是谁?”

 

研磨的声音很轻,却把我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能看到和我一样的东西,不过他很快补充了一句:“黑尾铁朗。那是谁?”

 

我的喉咙有点干。研磨并没有在看我,我却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另一个我再次出现,似乎更加不满地瞪着我。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舔舔嘴唇,“黑尾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原本以为研磨也认识他,但是似乎是我想错了。”

 

我猜不出研磨对我的答案是否满意,他只是一直保持着稳定的步伐,也不看我。

 

“就这些?”

 

“就这些。”

 

“这样啊。”

 

我知道研磨看出了我在说谎,但是他没有点破,这或许就是对我最大程度的包容了。真是好笑,我明明已经是三年生了,竟然还是要后辈来照顾……

 

不过这些也没意义了。这样想着,我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研磨拉住我的胳膊,可我还是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

 

再抬起头时,我看到自己的目的地已经在不远处了,但不知为何我没注意到……这样的情节其实有点眼熟,过去的我也曾经因为走神而险些摔倒,是黑尾及时拉住了我,才避免了我摔倒的后果。他比研磨个子高,比研磨力气大,所以可以很轻松地制止我被绊到而前倾的动作。

 

……唔。

 

是那家伙的话会做什么呢?

 

我停下脚步,“就、就到这里吧,研磨……呃,抱歉。还是说你要来坐一下……”

 

研磨没有直接拒绝,但是说:“我也要回去了。”

 

“嗯、嗯。那再见。”

 

我险些咬了舌头。可恶,平时和研磨说话可不是这样的……想着想着,我已经向前走了十几米。研磨在我身后,不知为什么突然开了口:“……那个。”

 

我扭过头,“怎么了?”

 

这时的研磨,才稍微改变了刚刚的冷静模样,有点窘迫地捏紧背包带,踌躇了一下,才继续说:“夜久君,你好好休息。”

 

“嗯,我知道。”

 

“训练是在后天,记得来。”

 

“忘不了啦。”

 

“还有、还有……”研磨有点慌张,他这副样子让我稍微松弛下来。“如果……的话。打给我。”

 

我睁大眼睛,最终只能点头。

 

不一会儿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掏出手机再次仔细翻看各种功能的使用记录,但是结果没有任何变化。通讯录也好,邮箱也好,还有LINE,找不到半点我曾经认识一个名叫“黑尾铁朗”的人的痕迹。如果说这是恶作剧的话,那肯定——

 

开玩笑的。我懊恼地把手机丢在床上,慢慢地蹲下身,捂住了脸。

 

这不是恶作剧。我已经很明白了。

 

纷乱的思绪涌入大脑,我看到黑尾背对着我坐在河滩上,手里抛着一个球,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回头看一下。我曾经巴不得这家伙离我远点让我清静清静,但是不曾想他的消失带给我的影响竟然出人意料得严重——比如说,我又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我面前,冷漠地俯视着我。

 

“怎么又是你啊?”我苦涩地问,“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他冷漠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这反而让我有点内疚,毕竟我也知道自己说不定经常做出这样的表情,可我从来不知道被这么看着时会这么不开心。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会做什么呢。”他叹了口气,“你也是时候该改改自己的个性了吧?”

 

“如果我改了,你就不会出现了吧?”我不耐烦地抱怨着,“做出一副瞧不起我的表情,可你自己不还是一样念叨着他……黑尾还在的话,一定又要装模作样地拉着我合影留念。”

 

……合影?

 

我一瞬间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拾起手机,打开相册后映入眼帘的格局有点杂乱,猫咪、植物,还有一些身边人的照片。我不是很喜欢拍照,屈指可数的人像几下就翻到了头。我记得我应该有黑尾的单人照片,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我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感到惊讶。

 

重要的是合影。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曾经被木兔和赤苇叫出去玩,结果发现黑尾才是始作俑者,至于去了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当时赤苇的手机电量归零,便借了我的来拍照,他拍过自己感兴趣的迪士尼吉祥物,突然一时兴起似的,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夜久前辈,回一下头。”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的脸留在了同一张照片上。赤苇这张照片拍得相当不错,要说有什么瑕疵那大概就是木兔和黑尾在发现镜头的存在时瞬间做出反应摆了特摄剧里才会有的pose……不得不说他们俩在这种方面是天才……

 

所以说,只有黑尾在才有那张照片吧。

 

但是,我找到这张照片时,希望再次落空了。

 

木兔仍然假装自己是超级英雄,但他身边的搭档不是黑尾。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原本是黑尾的那个地方,站着研磨。

 

是的,我可爱的后辈,孤爪研磨。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木兔身边,刚刚搞清楚情况,想躲开镜头的样子,可惜迟了。

 

为什么是研磨呢?我不禁想象着他窘迫的样子,真可怜。

 

我把手机放下,拉开书桌的抽屉,找出了相册。当今时代纸质相册仍能保持一席之地实在不容易,翻开每一年排球部的合照,我仍然找不到那个我熟悉的鸡冠头。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大概是早已料到了。这些照片上没有黑尾,但是也没有多出陌生人。这一点非常奇怪,每一张照片的构图都非常和谐且熟悉,似乎是大家拍照时就已经自觉地填补上了黑尾的空缺——

 

——不对。二年级之后的照片中,黑尾本该在的位置几乎全部换成了研磨。耐人寻味的是,不管研磨在做什么,玩游戏也好,比剪刀手也好,抬头看镜头也好,甚至试图躲开镜头,他都与照片的场景契合得非常完美,仿佛他原本就应该在那个位置。

 

可是我知道那个位置本应该是黑尾。而照片中原本应该是研磨的位置,要么被旁边的人微微的变换姿势所填补,要么干脆是空白,但没有违和感。

 

再次打开手机相册,黑尾曾经拍过一张照片,画面中是站在夕阳下的窗边的我和他强行进入取景框的脸。后来这人非要传我一份,我问他闲着没事干拍这种照片干嘛,黑尾说看着美丽的夕阳就不禁想要永久保存,我说你拍夕阳就拍夕阳拍我干嘛……

 

后来呢?我记不起来了。

 

可是相册里和夕阳有关的照片只有一张,保存时间倒是非常吻合。只是画面中只有我一个人,背对着镜头,微微仰头看着窗外的火烧云。

 

思索了一会儿,我大概明白了过来。

 

这是研磨拍的。

 

一片混乱。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个我已经站在我身边了。他仍然非常不开心,看也不看我。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

 

4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骑着单车离开了家。

 

我不愿相信黑尾会就此消失。他那么聪明,即使突然遇到了状况,也总会设法留下点痕迹来让能找到他的人意识到。

 

那我就是他留下来的痕迹。

 

黑尾家的方位我非常熟悉,因为在这过去的两年里那家伙曾经无数次坐在他那张矮桌后面阴阳怪气地对坐在对面的我冷嘲热讽……

 

那块原本应该写着“黑尾”的木牌,现在写着“与那原”。我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年。

 

“请问,”他说,“您找谁?”

 

“我找……”我回答,“这里原来有没有一户姓黑尾的人家?”

 

少年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抱歉,没有这样的人。”

 

随后我去了黑尾常去的店……或者说,我记得他常去的店。他经常去蹭书看的书店没人记得他,校门口便利店的售货员印象中排球部的主将只有海,甚至那家排球部固定聚餐的家庭餐厅里,也从没有因为客人的提议增加鱼类菜单……

 

要说我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失望随着得到否定答案次数的增多慢慢地减弱,直到我在学校门口停下来。

 

真是世界奇妙物语啊!我在心里大喊,耗费了一个上午之后我发现自己收获的只有更多的失望,以越来越小的质量不断叠加,但总体数量仍然巨大。黑尾那家伙的面孔仍然时不时浮现,但他似乎对自己已经人间蒸发这件事情毫无自觉。另一个我不知何时出现,蹲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喂,”我说,“你究竟是来干嘛的?”

 

“你要放弃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沉默了一会儿。

 

“不要。”我说。“我不要放弃。”

 

“你找不到他的。”他好像没听我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还是放弃吧。”

 

“你很烦诶。”我异常冷静地看着这个夜久卫辅B,“究竟要我怎样啊?”

 

“你找不到他的。”夜久卫辅B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你找不到他的。”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这么讨人厌……“什么代替不代替的,他是——”

 

——慢着。

 

昨天看过的照片再次浮现在眼前,黑尾消失了,但是他的位置并没有空出来,相反空出来的位置是——

 

研磨。

 

我飞快地跨上车,单脚撑着地,另一只脚刚想要踩上踏板,却发现夜久卫辅B还在我身后,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不知不觉不见。

 

“喂,你,”我说,“究竟想要什么。”

 

他抬起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答我的问题:

 

“要你变成我。”

 

我其实并没去过研磨家,但是我知道他住得和黑尾很近。回到与那原家门口,我在周边摸索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那扇挂着“孤爪”字样木牌的门。

 

这是一个机会,也许是最后的。我原本是想过找黑尾的父母的,但是现在他们一家子都不知去了哪里,那研磨就是我能找到的和黑尾关系最近的人。

 

虽然他可能不记得黑尾了,但是黑尾对他的生活影响太大,总归是有些痕迹的吧?在骑行来这里的路上,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按照黑尾过去的说法,研磨小的时候朋友很少,所以才会被自己拉去打排球。那如果黑尾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研磨他真的还会走到这条路上来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要我举出一个最不该忘记黑尾的人,那就是研磨。

 

在敲门之前我还有点忐忑不安,但是完全没有措辞就敲了门。我的手似乎有点发抖,这可能是错觉,但是——

 

“咔哒”门开了。

 

“夜久君?”来开门的竟然就是那个我一心要找的布丁头少年。此时此刻的他有点疑惑地看着我,但是很快让开了位置,示意我进来。

 

“打扰了……”我拘谨地打招呼,研磨关上门,说:“没必要的,他们不在。”

 

“这、这样啊。”我有点尴尬地回应着,紧接着迫不及待地开口说:“研磨,我想向你借件东西。”

 

研磨回过头,目光非常平静地看向我,轻轻点头。

 

“你初中时的排球部的合影,可以借给我看吗?”

 

我不知道研磨在想什么,但是他看起来非常平静。

 

“可以的。”他说,“放在我房间。”

 

而此时的我站在玄关处,等着研磨给我带路或者示意我坐在哪里。研磨在这一瞬间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随后向前跨了一步,“走吧。”

 

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迅速在我的心里扩散。但是我还是选择跟随了研磨的脚步。他走路的时候有点微微的驼背,我习惯性地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研磨,后背要挺直哦。”研磨没有回答,但是默默地挺直了后背。

 

我坐在研磨的床上东张西望时,研磨正在抽屉里翻找。很快,他递给我一本深红色封面的相册。

 

“那个,”研磨露出了有难言之隐的表情,“虽然夜久君你早就看过了,但还是请别发表什么评论哦。”

 

……这是什么自我欺骗的套路啊!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点,忍不住笑了出来,研磨有点害羞地移开了目光,大概是觉得初中时的事太羞耻了吧,真可爱——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研磨说“你早就看过了”,这点我还可以暂时不深究,但是这本相册不管怎么说都太眼熟了。

 

我想起来了。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赫然写着我初中时母校的名字。

 

这是每一个毕业生都会提前得到的纪念册。除了毕业照之外,我们还被允许贴进一些我们认为有意义的照片。

 

我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难道说……

 

翻过研磨的毕业照,然后是他初三这一年排球部的合影,队服就是我初中时穿过的那个款式这种事,我已经无暇顾及了。

 

再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合影。落樱纷飞的三月末,比现在小一些的研磨还戴着代表二年生的红色领带,脸上似乎有泪痕,还没染过的黑发略微有点长,现在看来也算是乖巧可爱。

 

他的身边站着那些毕业证书的我,眼眶发红,对着镜头努力微笑。

 

接着向后翻,还有研磨初二时排球部的合影。他的身边站着的那个小子,除了我自己之外,想不到别的名字。

 

骗人的。

 

研磨身边的位置,站着的原本应该是黑尾。可是现在,变成了我。

 

骗人的。

 

我的脑子很乱,乱成一团的思绪怎么也捋不出条理。我想到了什么,但是我没办法把它表达出来,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究竟想到了什么,如果是黑尾的话一定很快就能得出答案吧,可是我不是黑尾啊……

 

不。

 

黑尾从世界上消失了,但是他的代替品还在。

 

对于研磨来说就是我,对于我来说就是研磨。

 

我们一起分担了黑尾存在的痕迹,把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世界已经不需要黑尾铁朗了?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我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始终不能接受研磨不记得黑尾这件事,但是现在看来,他原本就不应该记得……

 

因为黑尾铁朗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夜久君?”

 

研磨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半蹲着,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几分担忧。“你哭了……”

 

“研、研磨……”我来不及擦干眼泪,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发问道,“你刚刚入学的时候,在音驹只有一个熟人,对吧?”

 

研磨似乎被我吓到了。“是、是。”

 

“那告诉我,”我无力地问,“他是谁?”

 

研磨直起了腰,沉默了。

 

他的眼神里有悲伤的情绪。“那是你。”他说。“夜久君。”

 

我呆呆地看着他。研磨伸出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似曾相识的对话。上学期我曾经因为家里来了太多的人到黑尾那里避难,那时的我疲倦而烦躁,浑身散发着负面的气息。黑尾欣然地让我随便找个舒服的地方,不用在意别的事,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问我:“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用了……”我站起身,缩着身子,“抱歉研磨,是我不好,这么随随便便就来打扰。”

 

我逃走了。再次。

 

5

 

这是我第多少次接球失误了?

 

我看着球滚到我脚边,所有人都在看我。

 

“夜久前辈,你怎么了?”山本这小子刚开始还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问我怎么走神,可是现在也换上了担忧的面孔。

 

“夜久前辈,你休息一下吧。”芝山隔着网对我说。

 

“……抱歉。”我低下了头,接着海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夜久,先回去吧。”他的声音非常温和,“你太累了,调整一下状态对你有好处。”

 

我感激地笑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不,我一点都不累……”

 

“夜久,”这一次是直井老师的声音,“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这一次我没有再拒绝,拖着步子,低着头,离开了场地。经过猫又教练身边时,他说:“小鬼难免遇到失意,快点调整过来再上场好了。”

 

我笑了笑,“谢谢您。”

 

可是离开体育馆的我,哪里也不想去。勉强找了学校里的长椅,环视着因为假期而略显空旷的校园。

 

果然,我还是没办法——

 

“可以告诉我吗?”

 

“……走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魂未定的我扭过头看到研磨的脸才松了口气,他绕过长椅在我身边坐下了。“研磨你突然出现也不叫我一声,吓死我了!”

 

研磨依然平静地说:“我有叫你,但是你没听见。”

 

我长舒了一口气。“抱歉,我最近总是精神恍惚……你刚才说要我告诉你什么?”

 

“黑尾铁朗的事。”研磨说。

 

此时的他微微露出了领导者不容拒绝的气场,这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还有……也许他会想起什么……

 

“我……”我觉得喉咙有点痒,咳嗽了几声。“以前认识这么一个人。他说我初中时的队伍曾经把他们队虐得挺惨的,但是我不记得了,后来我发现我们俩各种方面都不一样,所以总是吵架……但是……但是……但是他其实没那么讨厌,虽然还是远超他人的讨厌水准。所以我们后来就成了朋友,他很聪明,很有领导能力,就是发型不怎么样,还喜欢喊奇怪的口号。”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而研磨低着头。

 

“他还说他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小时候不愿和别人说话,没有几个朋友。所以他就总是拉着这孩子去打球,这孩子甚至比他自己更聪明,而且本性也并不坏……”我说着说着就没了音儿。“……可是他好像不见了。突然。”研磨仍然低着头。

 

我站起身,“……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救命啊!这是什么烂借口!

 

但我的脚还是机械地向前迈着步,离研磨原来越远——

 

“为什么夜久君会知道呢。”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研磨的肩膀在发抖。

 

“研磨……?”

 

“……呜。”

 

我快步走上前,掏出纸巾递给他,说:“研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谁欺负你了?还是说……我……”

 

“对不起。”研磨的声音微微打着颤。“夜久君是知道的。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你瞒着我什么呀,我没生气哦……”我小声说。

 

研磨握紧了拳头。“阿黑的事。”

 

世界短暂陷入了沉寂。

 

在那一瞬间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研磨,你还记得些什么呢,你知道黑尾去了哪里吗,你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最后我问:“研磨你,最初为什么打排球呢?”

 

研磨摇摇头。

 

我以为他不想回答,但是并不是。他说:“我不记得。”

 

……不记得?

 

“不止这个……”他慢慢地说,“有很多事情都不对,可是我不记得了……为什么打排球,小时候的朋友都有谁,为什么去读那所中学,是谁教我打排球……”

 

我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被人欺骗的我本应该感到费解和愤怒,可是这两种情绪都没有出现,我还是无法责怪研磨,他承受的困惑不比我少。

 

“还有,还有……阿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研磨喃喃着,“有很多东西都丢了,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伸出手揉揉他的头。也许就像我想的那样,研磨已经不记得大部分和黑尾有关的事情了,但是黑尾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太过浓墨重彩,所以忘得并不彻底。又或者,有人把黑尾从他的记忆中抹去时,为了填补大量的空缺而杜撰了太多回忆,但是其中包含着一些漏洞。研磨显然是发现了那些漏洞,可是他无法解释这些漏洞的存在,他丢失了与黑尾共同的过去,却没有人能够询问。

 

研磨也不能问吧,我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丢失了什么东西,只是这种“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怎样也没办法抹掉。

 

“那……你还记得多少?”我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研磨的话,即使瞒着我也是有理由的吧?”

 

但是,研磨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掏出手机,不知道做了什么,几秒钟后,我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并没有消失。我没有想到,阿黑不见了对夜久君的打击那么大。一开始没有告诉你,让你那么难过……对不起。”研磨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激起了我内心无限的波澜。我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又多了一件,但是我已经没时间想了。

 

“去找他吧。”研磨说。“虽然他可能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握紧了拳头。

 

“研磨,为什么一开始不希望我知道呢?”

 

此刻的研磨,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告诉夜久君阿黑在哪里,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不要问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6

 

从东京到江之岛,乘坐JR列车只要一个小时。

 

研磨只告诉了我一个模糊的方位,虽然他还帮我提前打了招呼,但是似乎没想到我可能会迷路的问题。我走出车站时花了点时间问路,可还是走了冤枉路,左拐右拐才找到我的目的地。江之岛是一处旅游胜地,盛夏时节更是游人如织,我有点担心这里的人流量,不过很快也置之脑后。

 

我要找的地方名为“猫屋”。面向街道的店面看起来就像家庭餐厅,但是走近之后却有一丝居酒屋的氛围。后院有一座三层建筑,极富日本风情,客人们在前店吃过了东西,便可到那里下榻。

 

走进猫屋的大门,门口的服务员便向我问好,我含糊地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是因为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店里的顾客数量只是一般般的感觉,但也有不少人大白天就开始喝酒了。面向大海的一面窗户大开,可以听到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凉爽的海风吹进室内,海鸥不时略过窗边。

 

我走到吧台前,收银台前的店员礼貌地向我问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咳嗽了一下。“……抱歉打扰了。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

 

“是谁呢?”

 

“他的名字叫黑尾铁朗……”

 

这时,店员的目光突然越过了我,她向我身后的人打了个招呼,示意我转身。

 

“哦呀,这位是?”

 

听到这个声音时,我屏住了呼吸。

 

难道说。

 

“是研磨的朋友吗?”他继续走近。

 

我慢慢回过头。

 

“……似乎是诶?”他问,“你应该就是研磨说的那位夜久君吧?”

 

我点了点头。

 

“既然是研磨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啦!”黑尾爽朗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黑尾铁朗,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请多指教。”我压低声音。“好久不见。”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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